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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这三个数字读起来那么响亮,想起来那么遥远,那么亲切。岁月悠悠,往事如烟,临窗凝思,一切都历历在目。学校西边第三排黄色公寓位于无名山下,是校内唯一的四合院。公寓南为入口,北为楼梯口,东南西三面为寝室,北面统一设公共卫生间、洗手间。406位于楼东公寓的最高层,窗外横着体育系宿舍,常年能看到在走廊上光着膀子嗷嗷大叫的学生。门朝西正对洗手间白色墙壁,中间只隔一道走廊。倚着栏杆西南两个方向走廊上人的行踪尽收眼底。山上树木葱郁,鸟儿轻唱,青色石阶直达山顶,途中红柱翘檐凉亭数个。山顶白色体育馆和黄色食堂分外醒目。周末山上隐隐约约传来的舞曲声和空气中浮着的清幽花香、诱人的油香,令人陶醉。
新学期,校园里的“背包族”特别多,他们大多是老生以相对优惠的价钱到各个寝室销售剃须刀、单放机、球鞋、袜子之类,挣小钱补充零用。我们十分羡慕。
一天,志勇提议去株洲进货,大伙儿一拍即合。星期六晚上,一齐挤上火车,睡在拥挤不堪的车厢交接处的过道里,迷迷糊糊地熬了一夜。到了株洲,天色微明。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朝我们起来:洗面子啰!洗面子吗?老板!一个个端着一盆清水,水里浸着毛巾,他们要向旅途劳顿的人们提供洗脸服务。真是有创意,处处有商机。那时的株洲女人是不爱涂脂抹粉的,个个自然本色,让人颇感亲切。经过过询问,我们到了批发市场,里面喧喧嚷嚷,摩肩接踵。人生地疏,我们没有找到鞋子。倒是新华和小明幸运得多,批发了10只单放机,每只20元,估计可以卖到40~50元,还买了充电电池。“鄢掉里”、字根、国锋三人一起批发了皮鞋自己享用。
后来,才发现是些伪劣产品,不到两星期就破鞋面断鞋底。还好销得快,最后我和志勇一人一双脚。新华给自己留了一只稍好的单放机和一台收单音机。从那以后,他好像换了一个人,成了“歌迷”了,每天吃饭的时候也塞着耳塞轻声地歌唱。夜深人静时,从他的被窝里屡屡传来细细的声音。直到第二天早上总能听见他说:完了,完了,又没关机,又要充电了。
那个时候,手机是富翁的“宠物”,电脑是奢侈品,英特网是稀用名词。在学校,挣点钱是我们的荣耀。有一段时间,我们在体育老师的联系下利用双休日为“三株”公司散发广告单。一张一分钱,一天有时也能挣到二、三十元。广告单被送到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我们寝室负责鼓楼路和火车站一带,必须步行,一定要挨家挨户地送,见人就塞;人不在,就往门缝里或门拉手里塞。一些机灵鬼如若领班不在,趁人不注意将大把纸往地沟、厕所里用力一扔,躲到隐蔽的地方玩。等到集合归队时,一路小跑,大汗淋漓,立了“汗马功劳”。
有一次,我和字根来到一家四合院。院里十分静寂,院门虚掩,里面盆景葱绿,花香四溢。我们轻轻地朝像厨房的矮屋走去,刚要取单子,“汪,汪,汪……”一只高大的狼狗从旁边窜了出来,呲牙咧嘴向我们扑来。我们措手不及,扔下一沓单子撒腿就跑。还好那只训练有素的看家狗没有穷追不舍。否则,我们一定会遭殃的。几天后,我们仍心有余悸。
第一个学期期中考试后,班上组织以寝室为单位的课前十分钟演讲。每人用五分钟自我介绍。演讲中,志勇剑走偏锋居然胆大妄为向班上唯一的女生寝室——103发出联谊的邀请。这令全班同学一下子不能接受,班长也有点坐立不安。再加上我众目睽睽之下添油加醋地胡夸了一番406并再次发出邀请。这样的推波助澜让教室里顿时硝烟弥漫。掌声让我万般无奈,当时我是红着脸下台的。还好铃响了,班主任一脸的严肃让大家忘记了一切。
志勇是天生的“外交家”,没有征得大家同意单枪匹马杀到103商量联谊的事。星期六,我们又是购物,又是扮寝室,忙得不亦乐乎。月色朦胧,日光灯发出柔和的粉红的光,如梦如幻,照得整个寝室如仙境一般。“呀!好漂亮呀!”球球——我们的文娱委员第一个跳了进来。那天晚上,她那如瀑的秀发,一双如寒星般的明眸是那样的让人难忘。十三位女生坐一排,我们八位男生一排,像是在做客。桌子上放着可乐、花生米、瓜子、黄姜之类的,随便吃了。志勇建议大家自我介绍。老乡“萝卜”有些腼腆,始终躲在“香香”的后面,只露出半边脸,目光游移不定。还是被老师赞誉说话有港台明星派头的铭铭自然大方。淑淑的经历打动了四座,空气一度凝滞。母亲早逝,五岁时父亲娶来阿姨。阿姨一直待她不冷不热,让她从小就灰心失望,颇感世态炎凉。尔后,在大家的安慰下,她在眼眶里滚动的泪珠又退了回去。接着,玩传球接力。新华控制音乐,音乐停,球就停,落在谁手中,谁表演节目。还好,我没轮上。国锋唱了一首《真心英雄》,字根表演了笛子独奏。香香出了个脑筋急转弯:什么布割不断。一进难住了大伙,还是“枝枝”聪明:瀑布。女生们十分有心计,送给我们一串风铃、八对相思鸟和贺卡。风铃当即就挂了窗前,微风吹拂,铃声清脆悦耳。时间飞逝,就寝铃响了,联谊会也结束了。那天晚上,卧谈会一直到深夜。
之后,两室之间的友情仍在继续,但没有再碰撞出爱情的火花。没有爱情的眷顾或许是最大的遗憾吧!志勇是个浪漫的人,为追校外一位叫梦玲的漂亮女孩,到了她的家门口又退却了,只好在一个陌生县城里的一个漆黑一团的巷子里苦苦地熬了一个夜晚。后来,他们同归于好。可惜,毕业后女孩成了空城计姐,音信杳无。他彻底绝望了,在邮箱前狠狠地撕碎了那封在他看来永远也不可能有回信的信。
志勇,我的好兄弟;406,我的兄弟们。还记得操场上我们挥汗如雨踢球的情形吗?还记得体育测试课上全班女生的喝彩声吗?还记得舞厅里,我们激情飞扬满场挥洒的时刻吗?还记得……身处406,我深感自由,深感幸福,深感骄傲:在那个萍聚的家庭里,我们都学会了生活,学会了交际,学会了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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